学林斋茶话：讲家乡故事·品五常精神

五常牛家团山子轶事

沈启林

  五常境内叫团山子的山有数个，但是比较出名的有两个：一个是五常县城西郊拉林河大桥西侧路南的团山子；一个是牛家满族镇所在地北部的团山子。为什么叫团山子呢，顾名思义，这是由山形而得名。

  如果要把这两个团山子做以区别的话，那就应该是：一个叫五常西团山子，一个叫牛家北团山子，这样更为准确。因为，从前有的资料对这两个团山子记述得不明确，人们时常弄混。比方说，抗日战争时期，冯占海在团山子与于琛澂交战之地，本来是牛家团山子，被人误认为是五常西团山子了。可能是作者当时珍惜纸墨，为了简略，若再加上“牛家”这两个字，也不会给后人造成困惑。可见，一字之忽略，留给后人的疑虑却非同小可。因此，编写历史资料的时候，不能为简略而舍去本应该保留的文字。

  五常这两个团山子，说起来都有些故事，这里要介绍的是二十八年前，有关牛家北团山子的属地之争，说是鲜为人知，一点也不过分。这是原自《黑土萦怀》中的一篇记述——“团山子”之争。为了简略，在这里舍去了开头与结尾的文字，仅节选原文如下：

  五常市的西北角，与双城市相邻的“结合部”，孤零凸起一个小山，这就是“团山子”。在这大片的平原地区竖起这座小山，犹如平地落雁，格外的抢眼。

  论说这“团山子”，面积并不大，也就是五、六平方公里；山势也不险峻，既没有奇峰怪石，也没有悬崖峻岭；山貌也不秀丽，平平坦坦的山坡上，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棵互不相干的榛柴棵。枯黄的野草下面都是风化石，你看山坳里还有几处人们无序开采的砂石厂，在那里坦胸露腹，给这原本并不美丽的小山又増添了几分不雅。然而，就是这块名不见经传的“团山子”，在改革开放以后，也发生过一场没有硝烟的“争斗”。

  那是1995年，春耕刚刚结束的一个早晨。突然接到松花江行署专员沈翠华的电话：让我和文学书记在午饭必须赶到双城市委，说有要事相商。我和文学书记马不停蹄，匆忙赶往双城。坐在车上，我们两个猜想，领导有什么“要事”到双城协商呢？是工作上的事，还是人事上的事，不得而知。听人们的风言风语，可能是“团山子”的划转之事。如果是“团山子”的划转应该如何应对呢？我们两个先打起了“背弓调”（先拿个主意）。文学原是沈的办公室主任，他说：“我无法在他面前讨价。”看来只有我唱黑脸，他唱白脸了。

  中午饭是双城做东，自然是推杯换盏热情空前，两位书记早已是腾云驾雾，亲密无间了。我不胜酒力，只好一边观战。饭后稍事休息，乘着酒兴未尽，专员主持召开了“两国三方”首脑会谈。专员的开场日大意是：双城、五常是两个大市，又是友好邻邦，多年来互通有无，亲密无间。因地缘的关系，五常山清水秀，双城一马平川，双城遇到的困难就是，境内无一山一石，修砂石路的材料，全靠“进口”。无奈之中，恳求五常给予大力支援，把和双城相邻的“团山子”划给双城。这既是双城的恳求，也是行署的意见，请五常两位领导给予支持。专员表态之后，就是双城市长李军发言，他自然是站到双城一方，一边恳求，一边苦穷。我和李军是巴彦老乡，又是同期党委书记加朋友。但是“两国交兵，各保其主。”我俩各自都心知肚明。五常持何态度，这是这次洽谈的关键。文学书记已经喝得云山雾罩（这是我们的安排‘舍车保帅’)，我只好硬着头皮冲上一线。当时我非常清醒地认识到：“今天会无好会，宴无好宴。”会是“逼宫”会，宴是“鸿门宴”。答应吧，犹如“丧权辱国，卖国求荣，遗臭万年。”不答应吧，伤了手足之情，犯了“天子”之威，两者皆是大忌。何去何从，别无选择。“入了五常土，就帮五常唬。”这是我当年对五常人民的许诺。我倒吸了一口凉气，振作起精神，开始了我的侃侃而谈：方才专员和李军市长的发言，非常有道理，我表示尊重，表示理解，但是不敢苟同。我是五常的市长，是代表五常人民的，只能站在五常人民方面说话，请各位领导谅解。专员说要把“团山子”划给双城，如果是决定，我执行；如果是征求意见，我不同意。原因有三：

  其一，领地问题向来是一个国家、一个地区的尊严，神圣不可侵犯，寸土必争。作为一个市的父母官，要为五常市的人民负责任，要为历史负责任。就是摘了这顶“乌纱”，我也万万不敢拱手相让。

  其二，划归土地所属，是组织行为，要履行一定程序，决非是你我的“长官”意志，你说要，我就给，这没有法律效应。

  其三，双城的忠学书记也不会同意这种做法。他生在五常，长在五常，现在是双城父母官，他把五常的土地“团山子”拿给双城，这是千秋功业，双城人民会喊他万岁。可是五常的父老乡亲会做如何评论？这样一个明摆着的道理，他不会不明白。

  我的观点很陈腐，很片面，也很狭隘，请领导批评。

  我是箭在弦上，一吐为快。可是这不愉快的发言，出人意料，把本来比较活跃的会议气氛，一步一步逼向了紧张。人们屏着呼吸，小心翼翼地察看着领导铁青的脸色，生怕像那点燃的导火索，使炸药包一触即发。会场沉闷几分钟，在沉默中领导终于开口了。虽然开始语气还有些平缓，但是越说越气愤，越说越上纲上线，越说声音高昂：“我真没有想到一个共产党员，一个共产党的市长竟能说出这等话来。那里来的“领土”？你是哪国人？难道不归共产党领导吗？难道邻里之间就只要竞争？不要友谊吗？难道市场经济就不要计划指导吗？难道发展生产就不要社会主义吗？……”

  沈专员历来就是舌辩之士，在气头上一顶一项的政治帽子，向我铺天盖地扣下来。然而，我深知辱骂不是战斗，气势汹汹，不是理直气壮，越是如此，我就越觉得心里有底。领导一阵雷霆之后，好像泄了气的皮球，慢慢地软下来。后来，还是忠学书记久经沙场，挺身而出打了个圆场：“今天是我出的题目，初衷是为双城争点砂石，双城在资源上确实很苦，地区领导也深知我们的苦衷，但没想到展边越界了。这是违规，我个人负责，请五常的领导放心，只要我在双城工作一天，今后决不提此事。请五常的父母官，给五常的父老乡亲带个话，并且也感谢专员对双城的厚爱。”忠学的英明，使会场的气氛又开始“解冻”了。大家各自做出自我批评，会议在一片寒暄中结束了。

  关于牛家北团山子的这次“划拨”协商会，随时光的流逝，当事人早已相继卸任各有归宿，早已成为尘封的历史。要不是这位领导写了这段回忆的文字，还有多少人能知道这段精彩的官场抗旨之论呢？从研究历史学的角度来讲，这类事情往往被那些写地方志的史学家们称为“野史”，往往又都不被采纳。我不知道市委常委会议和市长办公会议是否记录了这个内容，在此不是我要说的重点。我是在思考，如果这两位五常地方的封疆大吏，逢迎上级领导的提议，来个顺水推舟，讨个领导的喜欢，换来友邻的赞美，如今的团山子可能就得不更名而易主，不再是今天的名称了。以至后来北片乡镇为开展文明村、新农村的道路建设所用的砂石料，就该求救于人了。历史往往就是这样，后人一段茶余饭后笑料，曾经都经历过曾经咬紧牙关而坚守得灵魂。

  在结束这个抄来的文稿时，我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语句作为结束语，幸好看到了书中对本稿的开篇赠言，免得再搜肠刮肚地折磨自己了，就以此作为结尾地句子吧：

“功名利禄乃身外之物，公正康洁オ青春永驻。天空虽没有留下迹痕，但我已飞过了。”

（文中照片 作者摄于2017年10月14日）

     学林斋叟2022年5月15日于寓所

作者简介：笔名学林斋叟，五常市小山子镇双山村人。哈尔滨市党史研究会会员、哈尔滨市延安精神研究会会员，黑龙江省作协六届全委会委员。1976年参加教育工作，曾任乡村小学校长、五常市文联秘书长、五常市第四届、第五届政协委员。2012年为哈尔滨市社会科学院特邀研究员，2016年任五常市历史文化研究会会长。2021年为哈尔滨市党史研究会会员、哈尔滨市延安精神研究会会员。先后在《北方文学》《大森林文学》《东北史研究》等刊物发表散文、论著。2008年以来出版《秋山拾叶》《五常中医医院志》《五常历史遗存遗址考略》《冷山文化研究文集》《红色稻乡》。